赤兔,忠魂之马

我,原只来自西域赤焰般火热的荒漠风沙里。当时之汉家天下早已风雨飘摇,玉门关的西风夹带沙砾阵阵拍打着壁垒边缘,那悲戚的风声总透出远方家园断裂的呼啸。我亦曾为异域莽莽中的桀骜之畜,浑身奔泻着灼热的...

我,原只来自西域赤焰般火热的荒漠风沙里。当时之汉家天下早已风雨飘摇,玉门关的西风夹带沙砾阵阵拍打着壁垒边缘,那悲戚的风声总透出远方家园断裂的呼啸。我亦曾为异域莽莽中的桀骜之畜,浑身奔泻着灼热的血液与野气,怎曾想到后来竟会辗转流至中原,并踏着血污去见证英雄的荣枯沉浮……

我从吕奉先手中始入华夏群雄争霸的杀局。那个吕布,浑身滚满蛮横的力气,挥戟生风,无坚不摧。那时的我正值盛年,遍体如燃烧的火焰,每一次奔驰如同撕破了天际的雷霆,震聋了四围观看之众的耳朵。我的前蹄踏过之地,大地发出痛楚的轰响,仿佛连土地也经不起它的踩踏。可惜吕布空有一身凶勇,目光深处却只有自私的贪欲闪烁,终致陷入四面围困,徒将我引向白门楼殒命之幕景。

而后我便迎来了新主关羽。他缓缓行近,那种庄肃的厚重立刻将我桀骜奔腾的心压制了下来;他伸手抚我赤鬃时我分明感受到指间粗糙的伤疤——这些是尊严,是沙场磨砺过的真正气息所铸。自此,我竟仿佛有了自觉。马蹄下不再是那漫无边际的横冲直撞,每一次腾步都卷动千里征尘。在青龙偃月刀光芒映照下,赤兔恍如通晓了天意运转,它蹄下踏出的不是灰尘而是信念,背上所负荷的也不是凡躯了,竟成了忠魂的象征。过五关斩六将的豪情与传奇,何尝不是我生命中最灿烂的章节:刀刃生风,马鸣裂空,那一阵疾风卷过,敌人之帜纷纷飘零于地,那是忠义本身化作刀锋劈破阴浊乱世的瞬间。

然而命运何其弄人!当关羽败走麦城头颅滚落于东吴尘土之时,我的精神如同崩塌了骨架的殿堂,轰然坍塌。我仰天长嘶,似要将生命吐尽,整个躯体由火炭般的红色霎那转暗——非仅悲声嘶鸣而已,那实在是一匹马魂最绝望的呐喊。

从此我困于厩内,食槽里的草料日日未动分毫。我曾咽下过烽烟战尘,奔卷过山河雄关风尘滚滚;腹中容下的,曾是烈风卷沙走石的大漠,是千里赴义而无反顾的忠义精魂;如今纵使将江东最甘美的粮草堆满我的食槽,亦如灰尘碎石一般塞喉难下。

此躯终也疲衰了,某夜,寂静的马厩内只剩下微弱而干涩的呼吸声。当最后一缕气息自我胸腔中流尽时,魂魄悄然化入幽冥。

千年已过,天下依然喧嚣未息。每每当忠义二字被亵渎轻掷于人间,世人可知否:昔年那食槽前的绝食之马,实是为人之道堕地而哀恸;它纵身一死,何尝不是一种高贵生命的自焚?

生为名驹,谁又能逃脱被命运驱策与裹夹?惟是它绝食而亡,终于从缰绳马蹄里彻底挣出,用无言的尊严祭奠了逝去的忠魂——此义马竟与它一同殒命于三国烽烟中的崇高精神,如同灼灼暗夜之星火,纵使时光翻覆也未曾暗淡其赤心一丝。

我们今日回望荒芜食槽前它的沉沦,原知畜类之死竟是对人性永恒的试炼:那殉义赴火的精诚马魂终其存在便是逼视着人心——问世间能负此赤诚者,究竟为谁?

编辑 海珍 晓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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