关羽名中带“羽”,传说长刀过处人倒头颅碎,如鸟之双翅轻易扫灭障碍。那青龙偃月刀乃是我的身体;我的灵魂却在等待被另一股热望灌铸激活。钢铁之形易得,钢铁之魂却需寻一个灼热执着的心魂相互倾注——我深深知...

关羽名中带“羽”,传说长刀过处人倒头颅碎,如鸟之双翅轻易扫灭障碍。那青龙偃月刀乃是我的身体;我的灵魂却在等待被另一股热望灌铸激活。钢铁之形易得,钢铁之魂却需寻一个灼热执着的心魂相互倾注——我深深知道,真正的不凡,不在被握持于手中之刻,而在恰恰好遇见能使精神跃然而出的执着。
虎牢关前十八路诸侯如塑像般静立,冷酒与怯懦凝成霜寒。只见一人挺身迎出,单骑踏破尘雾。刀光闪过华雄颈项的一刹那,我的身体里流淌着他沸涌而出的决心——忠之火焰一旦爆发,顷刻间焚尽战场僵冻的绝望。华雄人头悬于马前之际,那烈酒已蒸腾至滚烫。此时我的锋刃上,才不仅仅是刚硬;刀是英雄孤魂,英雄更是那披着忠义光芒的锐刀尖锋。我明白:一把刀,原来须附着人心执念方能显出神威;而一种精神,亦离不开血肉之躯在乱世熔炉里的百炼躬行。

当刘备如孤雁隐没于北国烽烟尽头时,我看见关公脸上映出一股坚守不移的沉静。他独自守护下邳城,护着嫂嫂,如呵护孱弱的星火。那时曹操金银堆叠,许诺层层加码;然古城外他翻身下马声如雷鸣,我深深理解到那绝非寻常重逢。当二位夫人终于安然穿越荒芜战场,关羽才双膝着地——义字灼目如烧红的烙印,那瞬间比千柄利刃铮铮相击更震撼我心:忠诚之纯粹,恰在名利洪流中岿然如岛,不动分毫;而人格的轮廓,亦因这顶天立地的“义”字才被凿刻得愈发清晰。
赤壁漫天火影与江涛刚刚沉寂,又一轮杀伐阴云已浓稠笼罩了城池。在麦城凛冽的雪地上,孤军如山崖崩塌般沉陷,敌兵的围圈如狰狞蠕动的巨蟒渐渐合拢。当吕蒙冰冷的兵锋无情穿过主人脖颈时,我分明觉出刀刃深处传来冰片碎裂般细微声响:一柄名刀与一份忠义,终于要在肉身溃散处永诀分离吗?

就在此后,当我再次被曹操如战利品锁入深宫匣中,他却常如寻着遗世之珍宝般来看我。他的目光里,竟不似先前对器物贪婪独占的占有意味,倒升腾起一种罕见虔诚:“好刀……好刀……”;人们耳际亦仿佛有滚烫血滴敲击着地面。主人的性命之焰被吕蒙无情压灭,可那点灼灼的光亮,竟在身死魂亡之后燃得更纯粹也更高远了,那无形无状的光芒所到之处,忠义精神真正从一具躯体中脱离出来,升华成映照千古的气节星辰。关羽这一个人格陨灭后,那浩然精神不散、反而如明月孤悬万世:恰印证了刀魂与忠义的双翼始终相携,肉身已逝处,正是魂魄涅槃长存之时。

赤面长髯的关公已消隐在历史深处的烟尘里,那把刀亦在锈蚀中遗下斑驳印记。然而,是英雄用滚烫肝胆锤炼精神,这精神又以最激烈的形式成全了他的人格荣光。关羽的生命如一段赤焰,焚烧自身又映亮后世的崇山峻岭——以他血躯托起了不灭的忠义。
忠义的光辉由肉身撑起而达到顶峰,亦在肉身溃散刹那挣脱了有限束缚。生命在精神与肉体互相燃烧后寂灭;精神却由此如凤凰涅槃重生——它映亮了无数未来长夜里人们寻路的眼睛:真正不灭的,是精神以血肉为燃料燃起那照亮世世代代的灿烂之光。
编辑 海珍 晓锋